张随诗选 || 我们都是大地的孩子
张随,曾用笔名“上人”。82年生,山西省长治市人。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,长治诗歌节发起同仁。参加第37届青春诗会。诗集《我的哀伤和你一样》即将出版。
| 约稿、排版:罗永鸿
我们都是大地的孩子
重阳
极,再往前一步,就是危险;
悬崖凭风,你叹息自己
并非御风而游的列子。
其实,一地鸡毛的生活
本身就是下坠;下坠起点和终点之间
你是直线上的落体,但并不自由。
早晨的闹钟在太阳穴里敲响,
柴米油盐的算计,不啻于宫廷布置的复杂——
世上的迷宫本质都是相同的,
它为孑然一身而在,绝无凭吊的可能。
但无论如何,一切所遇
都有它们应有的重量。比如
地板上灰尘,灰尘上的脚印,脚印等待许久
在卫生间干涸已久的拖把。
比如步步紧逼的信用卡透支数额,数额指示
你所必须要完成的工作和工作所要遵守的十二个小时。
比如想象中的茱萸,黄酒,衰老和遭遇在药店里
一位售货员铅拓的脸……
这拖拽着你下坠的重量
像是压着铁锚,深深地划过海底;
这对节日的命名,你更愿意直抵它
数字的本质,在泛起的沉渣中喊出,九,九……
像是呼救,又像是事不关己
2020.10.25
我们都是被大地牢牢抓着的孩子
——致ZW
十几年没见?记不清楚了
我们忘记了时间,却没有
忘记彼此熟识的少年的你
就好像彼此欢喜的,真的
是你我,而不是少年本身
交谈过程当中,不可避免
我们都回到了久违的天空
回到风筝远离大地的一端
不同之处在于,此刻
托起我们的是怀恋的清风
而那时,扶着我们飞行的
是美好本身。事实上,飞行
我们从未忘记,所以现在
我们还在努力奔跑,撑开双臂
用远隔数百里的文字,奔跑出
两只真正的鸢翔于天的形态。
你和我,都知道,线的另一端
始终根植于大地,像扎进肉里
一根永远也拔不出来的刺。是啊
我们都是被大地牢牢抓着的孩子,
我们奔跑,努力接近彼此,或者
不如说努力接近少年的自己;
当我们奔跑得终于掉下了悬崖
大地也从未放松过对我们的掌控。
2019.12.30
当春天归来
当春天归来,我沉睡了两个小时;
我是春天两个小时的空白。
像枝叶复苏的林间的空地,
安放在造物眼前。
还有什么,比将自己
完全放入春天更加适合春天?
我沉睡,并忘记了春天和自己;
当我说出一切,就失去了完整的两小时春天。
2018.9.17
初夏之殇
热正在汇聚,像是在各地
纷纷揭竿而起的义军
统一向春天摇摇欲坠的京师进发。
作为春天的遗民,我听多了谶语
以童谣的方式
与草木的葱茏一同蔓延。
隐秘愿望在越收越短的
裙摆的战线如火如荼
焕然一新的朝代仿佛下一刻就能一统;
就能在针尖的王座上号令人间;
就能将夕阳的勋章颁发给每一具
散发着因血腥味而燃烧的肉体。
我在楼群的白山黑水间流窜
携带着春风镌刻于记忆的秘旨;
我理解柏油路咧嘴欢呼的反叛。
虽然知道所有的时间
都不过是现实与现实间的过渡
但我仍旧决心在季节的渡口
把留恋塑造成信仰的模样。
没有人看见我在清凉的首阳山中
曾经打过多少厌倦的哈欠
2018.6.20
春分和抒情
一觉醒来,春分
已漫卷万里江山。
春光强渡窗栏
将要占领床边。
啊,那理想的平均主义
让我羞愧
啊,窗外集权的气味
让我羞愧
日夜均分,千草万树
齐刷刷睁开眼皮
勃勃生机在高声呼喊
——占风水!分天地!
不,不!我伸出拒绝的手
又颓然收回
宛似垂死的人拒绝春情
又渴慕潮湿的亲吻
啊,这春光
你去,离开这病心者的床边
你去以春分的名义领袖:春桌,春椅,
挟潮流而动的春想和万岁……
2016.3.20
新诗选刊
| 图片选自网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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